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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荐语：高卢珺最近在准备西洋古董家具的讲稿，辰光的这篇文章真是及时雨，西洋古董艺术爱好者必备啊。

以下文章来源于微信：C 艺术品保护与修复工作室 ，作者Atelier-C

—— ·¤·欧洲瓷器 ——自从尼禄金宫（Domus Aurea）的穴怪装饰画被重新发现，文艺复兴无比推崇它；巴洛克虽然批评却没有遗忘它；洛可可把它混合于阿拉伯式装饰图案，变得轻盈迷人；新古典主义将它与古典元素重新结合，成为时尚；到十九世纪，它又和官方装饰纹章和谐一体来装饰万神殿。这样一种「另类」的穴怪图，兼容于各种审美风格，流传于世。你可知道，在它产生初期，曾被贬斥为「病态」、「堕落」？撰文：辰光「 穴怪画……这些奇妙的画作，具有多样性和陌生性，充满偶然，没有秩序和比例。」——蒙田引言在欧洲，不难看到这样的装饰图像：一些半人半兽形象：斯芬克斯（Sphinx）、哈耳庇厄（Harpy）、半人马（Centaur）、萨梯（Satyr）和卷曲的植物交织在一起；一些古怪的人物，上半身是少女，腿却变成弯曲的枝叶或蛇形；没有身体只有脑袋的小天使长着翅膀，旁边是狗或山羊；巨大的鬼怪脸，胡子尖开始抽枝发芽并涡旋，最后跟龙或海豚嘴里吐出的枝条连到一起；悬空的纤细柱子和飘渺的丝带组成梦幻般场景……这个世界没有景深或透视，没有自然法则的限制，邀请你遨游其中。

△ 文艺复兴风格铁艺，巴黎，19世纪

△ 弗朗索瓦一世楼梯的柱饰，布洛瓦城堡，法国，16世纪

△ 布洛瓦彩陶，法国，1880年

△ 挂毯局部，佩里诺·德尔·瓦加，1545年-1547年，白宫，热那亚

△ 文艺复兴橡木壁橱，博勒加德城堡，法国，16世纪

△ 镶墙板局部，银箔上绘画，玛丽·安托瓦内特皇后闺房，枫丹白露宫，1786年这些怪异的图像有一个名字：「西洋穴怪图」（Grotesque）。这个英文单词来源于意大利语「洞穴」（grotta）。据说在十五世纪末，罗马奥皮安峰（Oppian Hill），一个年轻人意外掉进一个洞里，发现了这些怪诞的壁画，由此得名。后来这种充满幻想和混合动植物元素的装饰图案就被统称作「穴怪图」。之所以用洞穴命名，是因为当时人们还不知道，这个洞其实是古罗马皇帝尼禄（Nero，37年-68年）未完工的金宫（Domus Aurea）的一部分，被掩埋了一千多年后重被发现。那些因此发现而兴奋不已的文艺复兴艺术家们，可能没想到这些小怪画的生命力会如此顽强，而当年画下这些奇妙幻想的法穆卢斯（Famulus，生卒年不详），大概也没想到。「 法穆卢斯，一个严肃而认真的人，却是一位风格绚丽的画家……他每天只画几个小时，且非常庄严，因为即使被颜料、画笔围绕，他也始终身着托加长袍。尼禄金宫是他艺术作品的监狱，在别处西洋古董网站极难看到。」——老普林尼

△ 金宫壁画，罗马，64年-68年

△ 隐廊92，金宫，罗马，第四风格壁画

△ 法穆卢斯构思了金宫壁画的最小细节，包括神话生物，奇特的建筑和自然动物反古典的「古典」在穴怪图像产生之前，模仿自然的概念（mimesis），是古希腊文化及后来的古罗马文化中艺术思维的核心。不论是希腊理想化的模仿，还是罗马更写实的模仿，都不能脱离自然现实。

△ Domitius Abenobarbus祭坛浮雕，罗马的坎普·马齐奥，公元前2世纪晚期，卢浮宫藏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前384年-前322年）认为只有优秀的自然样式，通过适当的艺术转化，才能达到让人满意的效果——只有悲剧、诗歌或波吕格诺图斯（Polygnotus，公元前五世纪的著名希腊画家）的高贵画作才能呈现「高尚的品格」。

△ 波吕格诺图斯的马拉松战役，复原图局部，1895年按照这种区分，我们应该偏爱叙事主题的绘画，即「历史绘画」，去表现战争场景，而不是花草或小鸟。描绘小物体或水果静物的绘画是次要体裁，只有历史绘画才能体现典范和庄严。公元前4世纪之后，问题逐渐细化：花和鸟是真实的，这很好；人、建筑、船、港口，还有河流、喷泉、神庙、树林，以及山脉、牧群和牧羊人，这些都适合装饰房间，重要的是，都来源于自然现实。而起源于幻想的穴怪画，在第二风格时期（前100年-前20年）出现于古罗马宫殿的墙壁和天花板。它的次要性、反叙事性和非现实性，显然与正统理念完全相反。

△ 壁画细节，法尔内西纳别墅地下遗址，罗马，公元前1世纪末

△ 走廊壁画细节：海战与女像柱，法尔内西纳别墅地下遗址，罗马，公元前1世纪末当然，没有什么东西是突然出现的，穴怪画的发展是另一股平行的潜流，是正统审美观的黑暗补充，可以追溯到之前几个世纪，这种长期的发展融合了心理变化、追求享乐的意图、异国情调的影响和绘画技术的演进。古罗马建筑师维特鲁威（Vitruvius，前80/70年-前15年）批评「古代人」像他同时代的人一样喜欢堕落的品味，他的支持者们把穴怪画看作是王公贵族的病态审美，这些批评反而揭示了穴怪画在当时非常流行。作为罗马帝国第一位皇帝奥古斯都（Augustus，前63年-14年）的随从，维特鲁威赞同皇帝的政治宣传，流血内战结束了，新帝国需要回归罗马社会的传统价值观，重建道德与文化。有趣的是，穴怪画并没有消失，因为具有装饰价值和作为罗马文化的源头——希腊文化的载体，它被官方接受。从帕拉丁山（Palatine Hill）奥古斯都的宫殿到外省庞贝的隐屋（House of the Cryptoporticus），穴怪画依然盛行。

△ 帕拉丁山奥古斯都宫殿壁画，罗马，约公元前30年

△ 餐厅壁画：烛台和牺牲祭祀场景，维蒂之家，庞贝

△ 第四风格壁画：穴怪图饰带，梅勒格之家，庞贝，55年-79年，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藏

△ 三足架上的鹰和斯芬克斯，鹿屋，赫库兰尼姆重新发现「另类」古典15世纪，流亡的教皇们从阿维尼翁返回罗马，一座被摧毁的，没有任何艺术魅力的城市。为了让罗马能够成为伟大的基督教城市，罗马教廷邀请了最杰出的艺术家们来工作。许多教皇和红衣主教都来自于人文精神盛行的大家族，对艺术和考古学的兴趣超过对宗教问题的关注，教廷的推动使罗马成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和艺术中心。由于雕塑比绘画更容易留存，因此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常常只能向古代雕塑寻求艺术灵感，而不能亲眼目睹古希腊罗马的绘画，唯有通过文字记载来想象。尼禄的金宫被发现之后，吸引了大量的艺术家，借助铰链降到洞中，爬过狭窄的隧道，在烛火下赞叹这些新奇的壁画，这些壁画让他们发现了古罗马人使用色彩的方式以及用想象力创造出的奇妙图像，这让他们非常兴奋！一些大胆的艺术家就开始把穴怪图形加入自己的创作中。穴怪主题壁画的盛行让后人一看到它就会想到文艺复兴。

△ 隐修院壁画局部，伊尔·索多玛（Il Sodoma），奥利维托·马焦雷山修道院，锡耶纳，1505年-1508年有些艺术家还在潮湿的墙壁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像古今的游客一样。游览者中不乏著名艺术家，包括拉斐尔（Raphael，1483年-1520年）和他的助手乔凡尼（Giovanni da Udine，1487年-1564年）。拉斐尔的另一面说起拉斐尔的作品，人们一般会想到他完美的宗教画或〖 雅典学院 〗（The School of Athens）这样的巨作。可能不为人知的是，在梵蒂冈（Vatican City）和法尔内西纳别墅（Villa Farnesina），拉斐尔的工作室创作了相当数量的穴怪风格壁画，并作为一种装饰风格的典范流传于后世。拉斐尔本人并不擅长画穴怪装饰画，而他的助手乔凡尼却非常感兴趣，两人曾一起去目睹金宫的穴怪图，在乔凡尼的热烈建议下，本来犹豫要不要采用穴怪图案的拉斐尔最终拿定主意。

△ 乔凡尼（Giovanni da Udine）所做穴怪图稿拉斐尔犹豫的原因，首先因为当时的意大利文化沉浸于古典主义理论，1486至1492年间，维特鲁威的〖 建筑十书 〗（De architectura）首次印发，作为严厉的官方正统文化鼓吹者，穴怪图被他批为低级趣味。在他的影响下，新的考古发现虽然让人兴奋，但许多艺术家要么对它不屑一Gu，要么不敢采用，或者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不知道如何把穴怪图像运用到自己的创作中。另外，教廷对穴怪图这种异教艺术一直持批评态度，认为这样的幻想图像会引起恐惧和疯癫。最终，拉斐尔工作室找到了一种让教廷满意的方案：一、添加自然动物元素，为此乔凡尼特意招募了一位荷兰助手来负责动物、静物等绘画细节，以弥补当时意大利画家这方面的不足；二、利用建筑的框架规范使得充满想象力的图案更有逻辑性和节奏感；三、融合中世纪手抄本中的边饰（穴怪图像在中世纪的一种表现形式）和教堂里的装饰元素，使穴怪图的魔幻感与宗教气氛融为一体。这一系列壁画在当时获得巨大成功，创造了严肃主题与诙谐的装饰相结合的经典样式。房间里的穴怪画和中世纪手抄本中的边饰起到了同样的作用：历史或宗教故事过于沉重，轻松一刻总是需要的。1515年-1518年，拉斐尔工作室为法尔内西纳别墅的赛姬凉廊（Loggia di Psiche）做的壁画，穴怪图案作为拱门边饰 ▼

1518年-1527年，玛达玛庄园（Villa Madama）大厅的拱顶，中心是来自于美第奇家族的教宗克莱孟七世（Clement VII）的纹章。1520年拉斐尔去世，后续工作由他的工作室继续完成 ▼

1516年-1517年，红衣主教毕比那的小凉廊和暖房（Loggetta and Stufetta of Cardinal Bibbiena）▼

小凉廊壁画细节 ▼

暖房壁画细节 ▼

1518年-1519年，教宗利奥十世的凉廊（Loggia of Pope Leo X）可能是最著名和最有影响力的，因为它是现代穴怪图的原型 ▼

利奥十世凉廊的壁画细节，长图预警 ▼

事实证明，拉斐尔的才能不仅在于完美严谨的古典技法，还能从「非主流」的奇幻穴怪图像中找到灵感，使两者和谐共鸣。由于版画印刷技术的发展，并伴随着诙谐文学的流行，拉斐尔式的穴怪装饰图案广泛流传，应用到布艺，瓷器，铁艺，家具等许多工艺上。

△ Master of the Die（16世纪意大利版画家），佩里诺·德尔·瓦加图稿文艺复兴末期，穴怪图案或藏于家族纹章，或出现在图书馆的天花板，而之后的数个世纪，它又将展开一系列新的冒险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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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光 油画、装饰画家，现居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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